Tony Ayres 是澳大利亚最成功的电视剧集创作者、制作人和导演之一。他创作或联合创作并担任剧集统筹的作品包括《Nowhere Boys》(2013)、《Glitch》(2015)、《Stateless》(2020)、《Fires》(2021) 和《Clickbait》(2021)。他的下一部作品《The Survivors》改编自 Jane Harper 的小说,将于明年在 Netflix 首播。
作为一名从澳门移民到澳大利亚的华裔、酷儿身份的创作者,Tony 在白澳政策的最后十年长大,十几岁时成为孤儿,在一个对他的身份标签并不友好的时代找到了自己在影视行业的立足点。这段非凡的经历塑造了他独特的创作视角。
这篇访谈深入探讨了 Tony 如何找到自己的声音,如何在竞争激烈的行业中建立职业生涯,以及他对身份、故事和创作的思考。
采访者首先问 Tony,是否有某部影视作品让他感到被看见,仿佛在直接对他说话。Tony 的回答颠覆了常见的假设:
我们必须小心,不要假设观众只能想象与他们外表相同的东西。如果你来自非白人种族背景,在西方国家你会很快学会这一点。我看到的第一批银幕上的人物都不是我——但这并没有阻止我被那些故事所影响和打动。
某些电影确实触发了他不同的认同感。比如《My Beautiful Launderette》,因为它讲述了一个棕色人种与白人之间的爱情故事,而当时他正处于一段跨种族关系中,这触发了一种更熟悉的认同。但同时,他也被《Brideshead Revisited》深深打动,被 Ken Russell 的《Women in Love》、《毕业生》以及许多 Mike Nichols 和 Robert Altman 的作品深刻影响。
Tony 说他总是与关于局外人的叙事产生共鸣:
就有意识的身份认同而言,我总是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奇怪的是,尽管我是我认识的最内部的人之一,我仍然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这就像你的出身阶级会如此深刻地影响你的性格。直到今天,我的情感接线都连接着局外人的故事。
这种感觉源于他的阶级转变。他在大学接受教育,从底层阶级世界进入了非常中产阶级的世界。17 岁时遇到伴侣 Michael,这种阶级转变给了他机会去打造一种人生——这在 16 岁之前完全无法想象。他当时的最高理想是成为一名银行柜员,因为那意味着安全和金钱,而这些是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成为艺术家、成为剧作家或讲故事的人,这些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极限,直到我上了大学,开始与其他人交往。然后我凭一时兴起去了艺术学校——真的,不过如此。
Tony 最近搬家时发现了一盒宝丽来照片,拍摄于他和 Michael 在 90 年代中期住在 Bondi 的时期。他给每个来公寓拜访的人拍照,钉在图钉板上,作为他们在悉尼社交生活的记录。
那段时间是他人生的关键时刻,因为他不确定是否会留在影视行业。他到悉尼是为了在 AFTRS(澳大利亚电影电视广播学校)攻读编剧研究生文凭。Michael 随后也来到悉尼,在艺术法律中心工作,当时他是一名律师。
在此之前,Tony 在 VCA(维多利亚艺术学院)学习过,更早还获得了视觉艺术学位和主修哲学与文学的本科学位。他本可以走向多个方向,包括学术界。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 AFTRS,当时的老师 Barbara Masel 对他说:"哦,你能写作。"
说实话,在那之前,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写。这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我从十几岁开始在整个大学期间都在写短篇小说,但从未发表过任何东西。我几乎不给任何人看。
写作对他来说非常私人,是一种处理他不理解或困扰他的思想和感受的方式,是一种自我疗愈。把写作当作全职职业既是梦想也是噩梦——太想要它,以至于连尝试都令人害怕。
那段时间,他真正全力以赴了:
我在奔波。我为 SBS 的教育视频节目"English at Work"写新闻稿。我在电影院做兼职引座员。我尽一切可能做能做的事。我拍了一些纪录片。我和 Annette Shun Wah、Debbie Lee 为 SBS 的"Eat Carpet"节目制作了一些短片——那是一个非凡的艺术性深夜时段,几乎没人看,但他们委托制作这些古怪的作品——我为他们做了三件东西,太棒了。
那是一段田园般的时光,但也是一段艰难的时光,因为他正在为自己试图摸索的职业打基础。
Tony 认为自己与电影学校的同龄人以及周围的年轻编剧不同,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在那些日子里,我最感兴趣的很多作品都是围绕我自己经历的基于身份的作品。在同一领域内没有太多竞争。很多白人编剧同行总是被其他也在讲他们故事的人打败,或者他们在试图弄清楚自己想讲什么故事,什么是他们独特的视角。对我来说这并不那么难,因为我的视角是不寻常的。我来自同性恋、华裔和移民背景,所以我的故事在当时是特殊的。我从不担心有其他人在做我的故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挑战。Tony 必须面对的是:
我必须说服人们我的故事值得讲述。我认为在那时,这是一场斗争。
当被问及爱一件可能并不那么爱你回来的东西是什么感觉,这是否影响了他的创造力、工作方式、心理健康,甚至他有多努力工作时——访谈在这里暂时停止,但这个问题点出了核心:作为边缘身份的创作者,如何在一个不一定欢迎你的行业中坚持下去。
从 Tony Ayres 的经历中,我们可以提炼出几个关键洞察:
在一个充满竞争的创意产业中,来自边缘身份、独特经历的视角实际上是优势而非劣势。Tony 不必担心其他人讲述他的故事,因为他的经历本身就是独特的。
写作不仅是职业技能,更是处理复杂情感和经历的工具。Tony 从青少年时期就用写作来理解困扰他的思想和感受。这种深层的个人联系最终成为他职业的基础。
Barbara Masel 的一句"你能写作"改变了 Tony 的人生轨迹。有时候,我们需要外部验证才能相信自己的能力,特别是当我们来自被边缘化的背景时。
阶级出身会深刻影响一个人的"情感接线"。即使 Tony 后来成为澳大利亚电视界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他仍然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这种持续的身份感塑造了他的创作视角。
在 Bondi 的那些年,Tony 做着各种零工,从写新闻稿到当引座员,同时制作短片和纪录片。建立创意职业需要这种全方位的投入和奔波。
Tony Ayres 的故事展示了一个来自边缘背景的创作者如何在主流产业中找到自己的声音。他的成功不是尽管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身份。他的移民、华裔、酷儿背景,他的阶级转变经历,他作为孤儿的成长——这些都不是需要克服的障碍,而是独特的创作资源。
对于任何在创意产业中寻找自己位置的人,特别是那些感觉自己是"局外人"的人,Tony 的经历提供了重要的启示:你的独特经历不是弱点,而是你最大的优势。关键是找到相信你声音的导师,全力以赴,并且永远记住——你不需要等待一个"看起来像你"的故事才能被打动,但你确实需要讲述只有你能讲述的故事。